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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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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劫的故事

时间: 2017-06-06

一、破绽

“有一种办法能迅速理清纠结!”

“什么办法?”

“一刀两断!”

朱慎思手起刀落,木盒子啪嗒一声裂开,木盒中缓缓流出一股刺鼻的浆液。商慕云急忙拨开碎屑,只见木盒里盛着一小盆浆液,在浆液中有一张纸条。商慕云用刀尖将纸条挑出,纸条上的字若隐若现,是“八月七日”四个大字,后面还 有一行字,但已经被浆液融化,无法辨清。

商慕云懊恼道:“这木盒子是湖中常见的把戏,木盒中密封有蜡醋,蜡醋下是纸条,只有用正确的方法打开盒子,方能取出字条。若是用暴力强行打开,便会打破蜡醋,进而蜡醋溶化纸条上的字。”

朱慎思摊摊手:“你已经围着盒子研究了三天,毫无对策。现在我们好歹看到了几个字。”

“八月七日。”商慕云来到老皇历前,翻到八月七日这一页,上面写着:财神东南,忌五虚、远行会友,宜挖掘水井。

商慕云沉思:“这是何意思呢?”若冰道:“显然八月七日后面的字才是关键,可惜都被溶化了。”

朱慎思道:“除了这四个大字,我还 看到了一个稍纵即逝的标志,我知道这木盒子是谁给段连亭的。”

商慕云问道:“是谁?”

朱慎思道:“这标志只有一个人在用。”

商慕云:“他是谁?”

“但是……”朱慎思并没有回答,却沉吟了一句。

商慕云:“但是如何?”

朱慎思道:“他是一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人,很难相信金麟枝计划的幕后主谋就是他。”

若冰急切地问道:“他到底是谁?”

朱慎思:“这标志的主人,便是晋王朱寿!”

“晋王?”商慕云一怔,“晋王的势力很大,他广朋友,仗义疏财,他的名声似乎很好。”朱慎思:“但刚刚纸条上一闪而过的标志确实是他的!”

若冰问道:“这晋王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商慕云:“晋王的封地从尧以南到关山以西,延绵数百里。南昌城中富庶风流,王孙贵族不少,但他无疑是最耀眼的一个。他在南昌城的府邸大气岿巍、富丽堂皇,他在南昌城里有数十家商号,可谓富可敌国。”

商慕云疑惑道:“有着如此名声和财富的一个人,竟是金麟枝计划的幕后真凶?金麟枝计划凶险难测,一旦失败,便会身败名裂,王爵之位不保。晋王会用这赫赫身家去犯这个险?这似乎不合逻辑。”若冰道:“也许这背后有我们所不知的隐情。”

商慕云踌躇道:“真要了解晋王朱寿,我们要去见一个人。”

“晋王朱寿?”王刚一脸的皱纹舒展开来,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商慕云作揖道:“王大人,您在朝廷任户部尚书二十年,您告老还 乡,我们早该来拜访您,只是诸事繁忙,一直未能成行。”

王刚一捋长须,道:“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来找我,也知道你们必定要问晋王朱寿。”商慕云三人一惊,问道:“为何?”

王刚:“我很早就留意朱寿这个人,他的许多事情都甚是怪异。你们是南昌城中炙手可热的捕快,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去查他。”

商慕云问道:“朱寿如何怪异?”

王刚:“朱寿他的王号叫什么?”

商慕云:“晋。”

王刚:“晋是山西的地名,离我们两之地数千里远,他如何在两之地得了这么一个王号?”

朱慎思答道:“因为朱寿的家族原本在山西。”

王刚点点头:“说下去。”

朱慎思:“成祖年间,他的先祖被封为晋王,封地在山西晋一带。到了朱寿这一代时,已是家道中落,没有了封地,只剩下晋王一个空头衔,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王。”

若冰道:“朱寿既然已经没有了封地,成了有名无实的王,他为何后来又在千里之外的两之地上拥有了大片封地?”

朱慎思摇摇头:“这我亦不知,这就要问户部尚书大人了。”

王刚:“因为南昌城中的汝南王意图造反,朱寿因为揭发和镇压有功,事后便接手了汝南王的领地。”

若冰奇道:“朱寿在千里之外的山西竟然知道南昌城的汝南王要谋反?这太怪异了!”

王刚点点头:“的确很怪异,但这只是个开始。”

“开始?”

王刚:“朱寿来到这两之地,接替了汝南王的封地,在数年间,周边又有几个王想谋反。这些王无一例外都被朱寿检举,最终事败身亡。而朱寿一一接替了这些王的封地。如此十几年下来,朱寿成了两之地封地最大、实力最显赫的王。”商慕云:“十几年间竟有数个王要谋反?而这无一例外都是被晋王举报,而事后晋王全数接替了他们的封地?这的确很是蹊跷!”

王刚:“十几年间,朱寿从山西来到两南昌城,从一个有名无实的王到一个权重一时的王,如此飞速崛起的事迹,堪称传奇。”

朱慎思道:“不可能如此短时间内有那么多王谋反,朱寿一定是作假栽赃,买通人证,陷害那些王谋反!”

商慕云问道:“难道就没有人怀疑?”王刚:“如此奇事,自然有人怀疑。对朱寿,我和你们一样见疑,但是我一番查看后,竟在案卷上找不出任何疑点。所有的证据、事情都干干净净,一目了然。”

“我虽有疑心,但找不出破绽。”王刚叹了口气,“事情便这么不了了之,许多案卷都成了箱底的老卷宗,几乎要成为盖棺定论的历史。你们三位调查朱寿,当真是大快人心,希望在我有生之年,你们能解开我心中的疑惑。”

朱慎思叹道:“做事干干净净,不留下半个疑点,这朱寿非等闲之辈,可谓是狡猾无比。”

商慕云亦道:“更糟糕的是,我们今天才知道幕后真凶是他,他却在十数年前便已经布下金麟枝计划算计我们,他已领先我们一大步。”

朱慎思道:“也许他早已布下陷阱,等着将我们赶尽杀绝。”若冰听得内心发冷,道:“他当真如此厉害?你危言耸听了吧?”

“并非危言耸听!”商慕云道,“我们死了他的手下段连亭,现在我们两方已经势同水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一定会对我们下毒手。”商慕云苦笑道:“以前都是我们去追查别人,现在却是别人要追杀我们。”若冰问道:“朱寿猾无比,我们要如何应对他?”

朱慎思思索后道:“朱寿强,我们弱,想要以弱克强,我们需要去了解这个对手,他的每一个的动作、他的惯,寻找出他的弱点、他的破绽。”王刚说道:“但是朱寿似乎没有破绽,他几乎无可挑剔。要想找出他的破绽,简直是件绝不可能的事。”

“所有的案子都会有破绽。”商慕云眼神肯定地道,“他只要犯下了案子,就一定会留下破绽。”

二、血杯酒

“破绽、破绽、破绽?”桌上摆着高高的案卷,商慕云将头埋在书里,“我不相信有天衣无缝的案子,可是破绽在哪里呢?”

若冰道:“王刚大人也曾细细翻阅这些案卷,但是查了十数年,一直到他告老还 乡,他也没有找出证据。”

商慕云道:“我们没有十数年那么长的时间,也许明天朱寿就会找上我们。他不会放过我们,按他的行事风格,他一定会先发制人,我们时间不多了。”

商慕云脸带愁容,朱慎思却在一旁逍遥地摇着扇子,若冰向朱慎思嗔怒道:“我们要大难临头了,你还 如此悠闲?”

朱慎思不以为然道:“你们也说了,王刚大人看了十几年也未能找出证据,我们看这一两夜又如何能找出证据?”若冰:“这虽然渺茫,也总归有还 有一丝希望。若是不看,岂不是放弃了?”

“那你们且慢慢看吧!”朱慎思胸有成竹地道,“山人自有妙计。”突然房外有一阵脚步声传来,听声音是衙门的看门人,朱慎思道:“我要的东西来了!”

门人走进来向商慕云禀告道:“商大人,有一位自称是晋王的仆人,他送来了一封请柬。”门人递上了一封红色的请柬后退了下去。

商慕云看了一眼朱慎思:“这便是你想要的?”

朱慎思却摇摇头:“不是,这不是我想要的,这与我无关。”

若冰道:“且看写了什么?”

商慕云打开请柬,但见上面是一行字:明日酉时,特邀捕快大人光临舍下,不胜荣幸。落款是朱寿。

商慕云道:“朱寿果真找上门了!”

若冰问朱慎思:“这不是你想要的,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商慕云亦问道:“现在朱寿已兵临城下,你的妙计是什么?”

朱慎思道:“我的计划便是在全城埋下眼线。”

若冰:“你要监视朱寿?可是朱寿一向深居简出,几乎不走出府邸,你如何能监视他?”朱慎思却摇摇头,道:“我不是监视朱寿,我是监视城中,看有无一些事情发生。”商慕云奇道:“我们要对付朱寿,你却在监视城中,这岂不是缘木求鱼?”朱慎思却自信地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自有我的道理。”

商慕云只好道:“我们且放下你的妙计不提,现在朱寿来者不善,这眼前的局面我们要如何应付,去还 是不去呢?”

若冰怒道:“朱寿邀请我们,这摆明了是鸿门宴,我们去便中圈套了!”朱慎思却道:“去!为何不去呢,刘邦会不去鸿门宴吗?”

若冰道:“刘邦是不得不去,我们和朱寿名义上并无情,我们可以找个理由推脱。”

“刘邦若不去鸿门宴,后来又怎么会得了天下?”商慕云幽幽一叹,道,“我的想法与慎思一样,我们必须去。朱寿所犯下的案子都是智取,光天化日下,明着犯禁的事情他不会做,我们大可不必担心。”

一曲婉约的小曲终了,一排歌女退了下去。“三位捕快大人还 喜欢这首曲子吗?”晋王朱寿一头银发,面色赤红,相貌威武如天神一般,虽年过半百,身上反而充满了一种雄狮猛虎般的活力,眼睛里也带着惊人魂魄的光芒。商慕云笑笑,轻吹着茶杯中的青茶打转,道:“是首好曲子,清丽委婉,只是我们三位都是粗人,更惯听豪放的曲子。”

朱寿哈哈大笑,对着身后垂手站立的人道:“阿三,给三位豪爽的捕快大人上烈酒。”

朱寿身后是一个青衣白衫、面容平静、两鬓微白的中年人,他闻言后,上前恭恭敬敬地摆上三个形状奇特的白色酒杯,又替商慕云三人倒酒,如同一个顺的仆人。他的手完全没有血色,手指很长,他一举一动都显得特别谨慎小心,清亮的水流注进杯盏里,他的手纹丝不动,酒也没有洒偏一滴。

朱慎思好奇地问道:“这位是?”

朱寿得意地大笑:“这是我的仆人阿三。”

看着商慕云三人诧异的眼神,朱寿又补充道:“在归顺我之前,阿三在湖上有一个诨名叫阎一刀。”

“阎一刀?”朱慎思的酒杯从手中滑落,落在木桌上,酒水洒了一桌。这恭恭敬敬的仆人,很难让人相信他就是昔年威震湖,以一三十三斤重的大铁刀,出没于山西十六路,打败无数武林高手,身经大小百战而绝无败绩的阎一刀。

阎一刀却面色木然,一张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他又顺地擦去桌上的酒渍,只是商慕云三人看着这修长的手指,都感到心惊胆寒。朱寿只是笑着点点头,脸上颇为得意。他举起酒杯,道:“来,三位大人,喝个痛快!”

“喝个痛快!”商慕云三人也只得举杯啜饮。一时间酒香萦绕,满室飘香。

酒酣之后,朱寿放下酒杯,大笑道:“三位大人都乃人中豪杰,却困在这小小的南昌城中,查一些作犯科的小案子,委实大材小用。我在朝廷中有几个故,我想推荐三位大人到京城去。以三位的才华,将来必定会飞黄腾达、前程无量!”

商慕云笑笑:“晋王说笑了,我们三位都是粗俗之人,见不了大场面,还 是这南昌城适合我们。”

朱寿道:“三位若不舍这山青水秀的南昌城,不如辞了衙门职位,加入我晋府中。我和三位大人一样,嫉恶如仇,我生平最痛恨欺压百姓的王孙贵族,我专好打击豪强,崇尚平等。”

商慕云道:“晋王这番话委实令人感动,您是在邀请我们加入晋王府吗?”

“正是!”朱寿语气豪迈地道,“我这里是更广阔的湖,更能发挥你们的才干。”

商慕云却道:“我们身为捕快,维护一方安宁,无论大案小案,都是职责所在,不敢松怠!况且……”

朱寿追问道:“况且什么?”

商慕云笑道:“况且我们都不想替人躬身倒酒。”

若冰亦道:“而且你已经有了一位替你倒酒的好仆。”

朱寿的额头上青筋暴露,他一声冷冷的干笑,手掌运力,手上的白色酒杯登时啪一声被捏碎,血红色的酒水从他手中流下来。

若冰又道:“晋王不必动怒,割伤了自己可不值得。”

“这并不是我的血。”朱寿突然摊开了双手,他的手掌完好无损,并没有被割伤。

朱慎思看向自己的酒杯,只见酒杯中有一丝淡淡的血红色,不由怒道:“朱寿,你对我们下毒,因此毒药在酒中变成了血红色!”

若冰道:“我们是公门捕快,你竟敢公然对朝廷命官下毒?”

朱寿冷冷地扫视了三人一眼,学着若冰的语气道:“三位不必动怒,气坏了自己可不值得。朱某又怎敢对朝廷命官下毒。”

商慕云看着酒杯,问道:“酒水倒下的时候还 是好的,为何渐渐在杯中变成了血红色?”朱寿道:“三位可知道宣王朱效?”

商慕云点头:“宣王朱效图谋造反,被你举报,事后你接替了他的封地。”

朱寿:“朱效愚不可及,竟然想要造反,我助朝廷剿灭了他。我将他的头骨制成了这些酒杯,我用这些酒杯提醒自己,也提醒别人,不要做一个愚蠢的人,做一个愚蠢的人结局便是头骨被人当成酒杯。”

“这骨头酒杯倒入烈酒后,过一阵子酒就会变成血红色,蔚为壮观!”朱寿说完拿过若冰手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一丝淡红的血色酒水从他嘴角涌出来。

商慕云三人听完都觉得骨悚然,背脊发凉。若冰掐着自己的脖子,想将之前喝的都吐出来。

朱慎思拂袖道:“我们领教了晋王的血酒,告辞了!”

三人出了晋府外,若冰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后怕地道:“非要前来赴宴,现在你们满意了吧?”

商慕云却低头沉思,道:“幸亏我们前来赴宴!”

若冰好奇道:“为何这么说?”

商慕云:“正是来此,我们才知道朱寿身边有一个阎一刀。”

朱慎思亦感慨:“身怀绝世武艺,却又不动声色的阎一刀。”

商慕云:“这样的人最可怕,你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要干什么!”三人走入漆黑的巷子,方才走出几十步,突听周围响起了脚步声,黑暗中有人在向他们靠近。“谁?”商慕云警觉地拉出刀。

朱慎思按下商慕云拔出的刀,来人从黑暗中走到朱慎思身旁,给朱慎思一张纸条,又匆匆离开。朱慎思道:“这就是我在城中布下的眼线。”

朱慎思打开纸条,只见上面有六个字:城南,老人,自缢。

三、诱饵

一个枯瘦的老人吊在绳结上,一动不动。商慕云盯着老人已经僵硬的面孔,他的面孔上带着木然的沧桑,他的手垂着,衣襟整齐。

“这是他的遗书。原来他叫阮七,是个孤寡老人,独居在此小屋中,因不堪病痛的折磨,上吊自尽。”朱慎思在破旧的小屋中一番查看后,找出了一份遗书,递给商慕云。

若冰一探老人的体,道:“他应该是三个时辰前悬梁自尽的。”若冰忍不住感叹,“可怜的老人!”

朱慎思道:“机会来了!”

商慕云不甚明了:“什么机会?”

朱慎思道:“这便是我一直在等的机会!”

商慕云正要细问,突然有两个人大步走入小屋中,一个是户部尚书王刚,另一人商慕云亦认识,乃南昌城中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吕德公。两人进门后向朱慎思问道:“找我们来此有何事?”

朱慎思将遗书递给他们,道:“这个人叫阮七,三个时辰之前悬梁自尽。我请你们来,是因为你们皆是德高望重、重信誉之人,你们一生清正廉明,有你们作证,相信将来不会有人质疑。”王刚不解地道:“这遗书已证明,阮七是自杀的,又何须我们作证?”

朱慎思道:“这是一起自杀案件,但是我要将它伪装成谋杀案,所以需要你们的作证。”所有人都是大惊:“伪装成谋杀案?这是为何?”朱慎思突然拔出短刀,一刀刺入阮七体的心脏之中,说道:“将案件伪装成谋杀案,将我伪装成杀人凶手。”

“这究竟是为何?”所有的人都被朱慎思的举动弄懵了,全然摸不着头脑。

朱慎思道:“这些年来,晋王朱寿先后陷害了七位王,诬陷他们造反,而后得到他们的封地。朱寿罪恶滔天,我想以身作诱饵,引朱寿上钩。我是英王,亦是一个王,朱寿若知道我有杀人嫌疑,定会将我诬陷成杀人凶手,到时我们便能揭穿他栽赃陷害的把戏。”

“原来这便是你的计划。”商慕云道,“此方法未免太冒险了!”

朱慎思道:“朱寿所犯下的案子几乎天衣无缝,我们根本找不出破绽,这是揭穿他的唯一办法,成败就在此一举了。”商慕云忧虑道:“只怕你会引火烧身。朱寿会想尽办法置你于死地,虽然案件不是你犯的,但他会使尽诡计,将所有的罪名都加在你身上。”

朱慎思眼光深远地看着商慕云,道:“我走出了第一步,剩下的事情就要靠你了。你是白眉捕快,你说过要让世间公平,查出每一个案件的真相。”商慕云苦笑:“你走出了第一步,然后将一个烫手的山芋留给了我们。”

吕德公开口道:“既然英王有如此胆识和谋略,老朽将来自会帮忙作证。”一旁的王刚亦点点头。

朱慎思将阮七的遗书递给王刚:“请您保管这遗书,到时候再拿出来当证物,拜托两位了。”

王刚接过遗书,收入衣袋中。

若冰问道:“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朱慎思道:“接下来我们要走漏消息,让朱寿得知消息。”

商慕云接着道:“这个消息要走漏得巧妙,既要让朱寿得了消息,又不能引起他的怀疑。”

若冰问商慕云:“你可有对策?”

商慕云点点头:“这要看你了!”

若冰不解:“我?”

朱寿来得很快,快到出乎所有人预料。

朱寿的三百个家丁将衙门围得水泄不通,阎一刀在前开道,朱寿迈着大步走入衙门,面带威严之色,见到商慕云三人后,脸上露出冷冷的笑意:“三位大人别来无恙啊,听说最近在城南发生了一起人命案,一个老人阮七被人杀死了。”

商慕云道:“晋王真是神通广大,城中发生什么皆瞒不过你。”

朱寿冷冷道:“这人命案,不知衙门是否查出了凶手?”

商慕云道:“现在正在收集证据,追查凶手,暂未查出凶手。”

朱寿却道:“我看你早已知道凶手是谁,你之所以不公布,是想包庇凶手吧?”

商慕云振声道:“我并未查明凶手,如果晋王知道了凶手的线索,不妨明示。”

朱寿朗声道:“凶手便是英王朱慎思!”

朱慎思脸色微微一变,道:“晋王,你不要含血喷人!”

朱寿朝后摆了一个手势,阎一刀递上一把短刀。朱寿扬着刀,问道:“你可认识这把短刀,这把短刀是你的吧!这上面还 沾有阮七的血,是你杀了阮七!”

朱慎思的脸色彻底变了。朱寿朝后一挥手,顿时有几十个家丁从门口拥进来,手持长刀,围住了朱慎思。

商慕云喝道:“放肆!这里是衙门,要羁押犯人也是我们的事,岂容你们乱来?晋王,要清楚,这里是衙门,不是你王族的宅院。”

朱寿却不慌不忙地从腰间拿出一块银光闪闪的令牌:“这是朝廷发的牌令,每一个作犯科的王族,我皆可以羁押,直至朝廷派大员下来会审。朱慎思作为王族,涉嫌杀人,难道你想要包庇他不成?”

面对令牌,商慕云无言以对。

朱寿盯着沉默的商慕云,满意地道:“带走!”

一圈家丁围向朱慎思,朱慎思突然手风一动,一道白影从他腰间闪出。朱慎思拔刀横在身前,如旋风一般画着圈,一圈人急忙后退一步,不敢再近。朱慎思跟着凌厉的一刀发了出去,想从人群中杀出一条缝。

朱慎思这一招方才发出,突然一股雄浑的劲道从斜刺中袭来,带着一股铁器破风的厉声呼啸,竟有风雨雷电之势!是阎一刀握着一弯刀从斜刺中突然杀出,刺向朱慎思。

当!两把兵器在空中相击,朱慎思与阎一刀均各自被震退一步,朱慎思手上的刀被震飞在地,阎一刀手上却依然牢牢握着弯刀。阎一刀的眼睛里一改顺,藏着一股说不出的锐气。

一圈家丁趁机一拥而上,将朱慎思控制住。商慕云大声道:“朱慎思乃王族,朝廷任命的捕快,切勿伤害他!”

朱寿说道:“我秉公办事,怎会伤害他?我将他押到城东的旧地牢中,由我的人严密看守,直到朝廷派大员下来会审,到时由主审官发落!”

“走!”朱寿带着家丁押着朱慎思退出衙门,大队人马飞快地离去。

“星变刀法!”商慕云看着阎一刀的背影,叹了一句。

若冰问道:“星变刀法是什么?”

商慕云道:“星变刀法乃天下刀法绝诣,来自于变幻莫测的星象,诡异难测,凌厉无比。阎一刀威震山西,果真是名不虚传。”

若冰却轻松地笑了笑:“不管怎么样,晋王果真来带走了慎思,我们成功了。”

商慕云的脸上却没有轻松,他表情凝重,缓缓地道:“局已经布下,但前路还 很遥远。”

若冰道:“你只是叫我悄悄去藏了慎思刺入阮七心脏的短刀,为何朱寿能如此快速地找到?”

商慕云道:“朱寿做事小心谨慎,他一定会派人暗中跟踪我们,你如此奇怪地去藏一把短刀,朱寿得知后定会找出来看,当他看到刀上有慎思的标志,还 有血迹,又联想到你偷偷摸摸的行为,他再一查最近发生的案子,自然便会认为慎思犯了人命案。”

商慕云又道:“这个计划中,你很关键,你的一举一动都要让他们认为这一切就是真的。”

若冰得意地笑笑:“我做得很好吧,我是不是如同戏班中的旦角一样会扮戏?”

商慕云点头:“你扮得入木三分,所以朱寿完全上当。”

若冰道:“其实扮戏最好的是慎思,刚刚他的拼死反抗,谁能想到他只是在做戏?”看着商慕云沉思不语,若冰问道:“我们这个计划一定会成功吧?”

“一定要成功!”商慕云叹了一口气,“赌注是慎思的命,我们输不起。”

四、灭门

乌黑的墨水被磨得浓稠,朱寿用笔蘸着砚台上的墨水,在木牌上写下英王两个字,再将木牌挂在洁白的墙上。墙上早已挂了七块牌匾,分别是汝南王、宣王、越王、卫王、山王、庆安王、会籍王,英王是第八块牌匾。朱寿露出诡异的笑意,他向一旁的阎一刀道:“我有今天,全因为这些刀下鬼。我将他们的头颅踩在脚下,才能越站越高。”阎一刀道:“王爷英明!”

朱寿赞赏道:“这也有你的汗马功劳。”

阎一刀却忧心道:“朱慎思杀人的证据似乎还 不太足,只有一把血刀,还 不足认定朱慎思杀人。”

朱寿思索后也道:“上面将要派两巡抚周大人来会审,周大人素有清名,刚正不阿,万一他认定朱慎思没有杀人,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对这周大人,要不要我在半路……”阎一刀作了一个割喉的手势。朱寿摇摇头:“周大人在前来会审的途中被害,岂不是引人怀疑?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用此招数。现在我们只需要做假,假的物证,假的人证,就如从前的旧事一样。”

朱寿又面色沉地道:“之前那几个王,皆无谋反的证据,我尚且能将他们拉下马,朱慎思这次背负嫌疑,我还 能让他逃脱我的手掌心?”

“属下明白!”阎一刀匆匆地退了下去。

朱寿看着墙上的木牌,又把玩着木牌下的古玩与珍宝,这是他从那几个倒霉的王那里收罗来的,这些王的封地、珍宝、名马、女人,事后统统被收罗到他的帐下。朱寿突然来了兴致,得意地哼起了戏曲小调:泽国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事有蹊跷!”阎一刀返回时,在朱寿耳边禀报道。阎一刀的声音很小,朱寿听来却如雷贯耳。朱寿问道:“为何?”

阎一刀道:“有人曾在阮七死亡的当晚,看见王刚大人和吕德公在案发地附近,据说,他们当时均是脚步匆匆、神色匆忙。”

“竟有这等事?”朱寿眉头紧皱,疑惑地道,“王刚和吕德公都是南昌城中德高望重之人,向来有正直之名,如果他们当夜路过案发之地,目睹了什么情况。那我们收押朱慎思后,他们为何不出来指证朱慎思杀人?”

阎一刀道:“难道这两个老鬼想包庇朱慎思?”

朱寿摇了摇头:“据我所知,这两人铁面如山,只怕是他们的儿子犯了法,他们也不会包庇。”

阎一刀一脸不解:“那……这究竟是为何?”

朱寿道:“这只有一个原因,阮七不是朱慎思杀的,我们所知的并不是真相。”

阎一刀奇道:“但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朱慎思!”

“这是他们设下的一个圈套!”朱寿突然咬牙切齿,额头上青筋暴露。

“圈套?”阎一刀一愣之后,随即有些明白了。他又问道,“那……我们要如何办?要不要立即放了朱慎思?”

朱寿冷冷的一笑:“圈套就圈套,有许多圈套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他们既然对我下圈套,我就来个将计就计,看谁能套住谁!”阎一刀:“您的意思是?”

朱寿比了一个割喉的动作:“有些证据要创造,有些证据要毁灭!”阎一刀领悟道:“明白!”

咚咚咚!商慕云扣着王刚府邸大门上朱红色的门环,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脆。但是一连扣了几次门,却无人来应门。

商慕云不由与若冰对视了一眼,若冰用力地推门,门竟然开了。商慕云嗅着迎面吹来的风,突然一把拔出刀,若冰问道:“怎么了?”商慕云眼观四方,说道:“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

若冰突然指了指前方,前方的地上有一条红色的血痕,这条血痕从正前方的房间中流出。商慕云心中一跳:“王大人!”商慕云大步上前拉开房门。

只见房间的地板上倒着横七竖八的体,房中血淋淋地一片,显然每个人都是身中多刀。在房间的一角,商慕云看到了王刚白色的长袍,王刚仰着头倒着,他面容僵硬,但眼睛中犹有一丝光亮。

“王大人!”商慕云抱起王刚,王刚胸前有数个极深的伤口,血已经凝固成黑色,但王刚还 有微弱的体

商慕云喊道:“王大人,我是商慕云!”

王刚微弱地点了点头。

商慕云痛苦地道:“对不起,我来迟了!”

王刚嘴角动,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商慕云凑近他嘴边,方才听到他喃喃的声音:“遗书……阮七的遗书被他抢走了……”商慕云点点头:“我知道,你放心好了,我会追回来的,你要挺住!”

王刚说完这句话后,头一沉,再无呼吸的气息。商慕云双手抚过王刚的面庞,将他睁着的双眼合上:“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替你们报仇的!”

商慕云站起来,沉沉地走出门口,惆怅地自语道:“我本该想到的,我却忽略了,我害了王大人,害了他一家人。我早该想到,计划一旦被朱寿识破,他一定会来杀人灭口、毁灭证据。”

若冰奇道:“我们的计划很周密,朱寿是如何识破的?”

商慕云道:“朱寿非一般人,这么多年来,他能扳倒一个个王,而且不留下任何破绽,可见他手段之狠毒,行事之谨慎。我们能想到的,他也一定能想到,我们竟然还 以为他已中计了,其实中计的是我们。”

商慕云出了门,大步流星地向西南方疾奔而去。

若冰追在后方问道:“你要去哪里?”

商慕云道:“吕德公的吕宅。阎一刀对王大人大开杀戒,下一个目标便是吕德公,现在吕德公境况很危险。

商慕云奔到吕宅外,吕宅一片静悄悄的,但是宅中却有一道黑烟冒出。“不好!”商慕云飞快拔刀,一脚踹开了大门。

一股黑烟迎面扑来,天色本就昏暗,此时宅中烟雾缭绕,不能远视。

“吕德公!”商慕云连喊了两声,均无人回应。商慕云来到厅门前,但见门上的白纸上飞溅着斑斑血迹。商慕云怔怔地站在门前,手颤抖地拉开门。门后的情景让商慕云感觉全身的血都凝成了冰,在门后是一大滩血泊,十余具体横在血泊中,已没有任何气息。

商慕云手中的刀掉落在地上,他木然地坐在门槛上。

若冰走入房中,在一堆血人中找到吕德公,但吕德公已经没有了呼吸。房中的一角有一个木块在燃着小火,发出阵阵黑烟,若冰将火打灭,但是滚滚的浓烟反而更盛了。若冰咳嗽两声,退到门槛外,问道:“你确定凶手就是阎一刀吗?”

商慕云木然地点头:“他们皆死于无比凌厉的刀法,能使出这种刀法的,没有别人,只有阎一刀。”

若冰:“阎一刀杀人后又放了个小火,他想毁灭迹?”

商慕云不说话,若冰只好静静地陪着坐在门槛上,商慕云突然大咳了一口。若冰醒悟道:“不好,有毒!”

商慕云:“什么毒?”

若冰一边驱散着烟,一边拉着商慕云往外走:“这些烟有毒!阎一刀不是想放火毁灭迹,如果要毁灭迹,不会放那么小的火。这是一块毒木,发出的是毒烟。”

奔出吕宅外,商慕云恨恨地道:“阎一刀料到我们会紧追而来,留下毒烟算计我们。他真是机关算尽,处处暗藏杀招。”

“不好!”若冰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还 有一个人,还 有一个人现在命危险!”

五、最快的刀

“王大人与吕德公被阎一刀杀了,两家人被灭门,阮七的遗书也被阎一刀抢走了,所有的证据都已被毁。”

朱慎思被关在地牢的最里间,囚室由铁打造而成,坚固无比。商慕云手抓着门上的铁条,懊恼地说道:“我害了你!”

“不是你的错。”朱慎思安慰道,“我们想不到朱寿竟会识破计划,是我太轻率,弄巧成拙,连累了他人。”

商慕云道:“这个生死游戏,一念生,一念死,太凶险,我们玩不起。”

若冰道:“现在王大人和吕德公皆被灭口了,我们很担心你在这里的安危。”

朱慎思却安然道:“你们不必担心,朱寿决意将我推向会审堂,他不会对我下毒手。相反如果我在地牢里出了什么事,反倒对他不利,我在会审前是安全的。”

若冰道:“听说朝廷要派两巡抚周大人下来会审,周大人素有清名,是个铁面判官。”

商慕云却摇摇头,道:“会审要看证据,没有证据,越是铁面判官,越会判定死罪。”

朱慎思黯然叹了一口气:“这只能听天由命了。”

商慕云突然将头撞在铁条上,发出嘣的一声响,商慕云扭头离去。

朱慎思问道:“你要去哪里?”

商慕云:“我不能让你白白送死,无论如何,我要救你出去。”

“你想要劫狱?”朱慎思低声道,“这里守卫森严,固若金汤。”

商慕云摇摇头:“我要找到证据,用正当的方法救你。”

出了地牢,若冰小声问道:“两个证人都死了,阮七的遗书也被抢走了,还 有什么证据?”

商慕云:“证据就是阮七。”

若冰不解:“阮七?”

商慕云:“既然阮七是自杀的,一定会留下自杀的证据,这是救慎思的唯一办法了。”

若冰:“阮七是一个孤寡老人,没有亲人,除了那份遗书,还 有什么证据?”

商慕云:“所有的事情都会留下痕迹,有的明显,有的不明显。我们既然失去了明显的证据,就要找出不明显的证据。”

若冰:“不明显的证据在哪里?”

商慕云:“只有一个地方,唯一的地方。”

商慕云与若冰来到阮七破旧的小屋外。商慕云眯着双眼,细细地在院子中四处打量,院子破旧简陋,唯一有生气的是角落的一棵银杏树,这是一棵老树,已经有几十年的树龄,茂密的叶子翠绿欲滴。

若冰不解地问道:“这里已经被我们衙门,还 有朱寿的人翻了个底儿朝天,还 能剩下些什么?”

商慕云走进小屋里,又四处看了看,翻动着米缸、灶台、木。商慕云疑惑地道:“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若冰问道:“什么不对的地方?”

商慕云道:“一种直觉,但是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不对。”

若冰道:“阮七穷困潦倒,家徒四壁,到底还 有什么证据呢?”

商慕云道:“阮七在上吊之前会想什么?做什么?”

若冰道:“他万念俱灰,也许是像你这样默默坐着发愣。”

若冰又道:“是你想多了,像阮七这样贫困的老人,在南昌城有很多,面对生活的困苦、病痛的折磨,他们只能默默离去。”

商慕云道:“院子和小屋破败不堪,但是阮七却种着一棵生机勃勃的银杏树,这似乎有些奇怪。”

“树?”若冰看向银杏树,突然惊异地喊道,“银杏树的树干中间有一块不长叶子。”

商慕云顺着若冰所指,这才注意到,树干中的确有一块不长枝叶:“莫非在树干里藏着什么,阻碍了枝叶的生长?”

商慕云跳到树上,果然见这一段树干的树皮已经裂开,商慕云敲了敲,里面是空的,似乎藏着什么。商慕云一刀切下去,切开了一个窟窿,但见里面是一个圆形的铁盒子。铁盒子密封得甚是紧密,商慕云一时半会儿之间无法打开。

若冰问道:“阮七穷困潦倒,怎么会有如此致的铁盒子?”

商慕云:“每个人都会有一些视如珍宝的东西,即便再贫困潦倒的人也是如此。”

商慕云正欲跳下树,眼光突然瞥见远处的荒草中,有一东西在匍匐向前移动。商慕云警惕地道:“有人来了!”

若冰:“谁?”

商慕云从树上跳下:“这个人轻功不俗,如果我没有猜错,来人便是阎一刀。”

若冰惊道:“阎一刀来追杀我们,想杀人灭口?”

“我们快离开这里!”商慕云拉着若冰方才走出两步,只见一道身影唰地一闪而过,阎一刀跳到了他们面前。

商慕云道:“阎一刀,你要干什么?”

阎一刀手一伸:“将你找到的东西给我。”

商慕云:“这是我的盒子,难不成你想明抢?”

阎一刀只是冷冷地重复:“给我!”

若冰道:“你好大的口气,你能打赢我们?”

阎一刀一脸不屑:“这句话让我的弯刀和你们说吧。”

商慕云道:“你的星变刀法的确是深不可测。”

“哦?”阎一刀脸上现出得意的神情,“你既然知道星变刀法的威力,还 想要以击石?”

商慕云却道:“正因为我知道星变刀法,我知道它是有破绽的,它并非天下无敌,武当派的摘花指可以破解星变刀法。”

阎一刀脸色一变,怒道:“可惜你不是武当派弟子,你也不会那三十年才能练成的摘花指。”

“那我今天让你领教领教我如何破解星变刀法。”商慕云将铁盒子塞到若冰手上,小声地道,“我挡住他,你迅速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

“我不走,我们一起来这里,也要一起离开。”若冰的眼睛中写满了倔强,“我要看着你将他绳之于法。”

商慕云看着若冰清澈的双眼,知道她是不会离开的。商慕云伸手握着她的手,转头向着阎一刀道:“我们是捕快,今天你既然找上门来,我定要将你绳之于法。”

阎一刀冷冷一笑:“既然你们如此不识时务,我就送你们一程!”

天色正值黄昏,轻风徐徐吹过,让人感到一阵阵的凉意,夕斜照,余晖耀人眼目。商慕云与阎一刀互相对视着,一动不动。双方都在等一个机会,一个最好的机会,也许也是最后的机会。

阎一刀看了一眼夕,忽然将刀鞘一反,银色的刀鞘反射着光耀向商慕云双眼,商慕云顿时觉得眼前一花。就在这时,阎一刀催动了攻势,他出弯刀,身影如离弦之箭般挺进,刺向商慕云的胸口。

商慕云双眼被反射光一晃,动作慢了一拍,一个躲闪不及,阎一刀的刀刃擦着他的头皮划过。

阎一刀一击不中,又蓄势待发,刺向商慕云左侧!商慕云挥刀格挡,“啪!”兵器相,商慕云只感觉虎口生疼。阎一刀的这一招不快,力道却很沉重。

阎一刀连出沉重的刀法,商慕云被得连连后退之时,阎一刀的身形如大鹏冲天而起,同时双臂齐扬,手中的银针如密雨似的激射向商慕云!

商慕云踢起脚下的一块木板,抡着木板如旋风一般画圈,嘣嘣嘣!银针钉在木板上,发出密集的撞击声。

此时阎一刀又将弯刀斜划,怒啸着向一旁的若冰袭来。

商慕云急忙扔开木板,拉着若冰急退,避开弯刀的锋芒。阎一刀奋步直追,势头汹汹,兵刃的破空声在院子中如暴风般激荡。

“起!”若冰随手抓起篱笆墙上的一物,砸向阎一刀。阎一刀手起刀落,一刀劈开那物,登时黄色的水珠四下飘洒开。原来若冰扔出的是一个火油瓶,若冰向商慕云道:“快扔火石!”

商慕云心领神会,将火石点着扔了出去,一火顿时在空中爆开。阎一刀虽然沾有火油,但他早有准备,一跃后退几丈远,躲开了烈火。烈火爆开后,在院子中蔓延起来,柴堆、木桌尽数起火,火又往小屋蔓延,一时间烟火熊熊,火势越来越大。

火势隔开了双方,阎一刀身上沾有火油,不敢再追杀商慕云二人。若冰激将道:“阎一刀,方才你还 不可一世,怎么现在缩手缩脚的?有本事你过来啊!”

看着眼前飘忽高涨的火苗,阎一刀却突然笑了,他扬了扬手中一物,他手中所拿的正是铁盒子。刚刚在慌乱之中,若冰忙着用火油瓶砸阎一刀,铁盒子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掉落了。

“盒子!”商慕云咬牙道,“这是能证明慎思清白的最后证据了。”

阎一刀冷冷一笑:“我目的已经达到,你们的命先暂且留着。”阎一刀说完转身离去。

商慕云突然挥起一刀,刀带着狂风劈开了火苗,商慕云朝着阎一刀直追而去,刀追近阎一刀后脑之时,阎一刀挥刀一挡,只听到一声啪裂开的声音,商慕云再看向自己的刀,只见刀已经断为两截。

阎一刀不屑道:“我有最快的刀法,最锋利的刀刃。你来刺我,如同送死!”

阎一刀的身影已走远,商慕云坐在火苗旁,浓烈的烟呛得人无法呼吸,可是商慕云已不在乎,他只感觉到全身的血都是冷的。

若冰过来扶商慕云,商慕云依然木愣愣的,喃喃道:“我们失去了所有东西,我们彻底失败了!”

若冰:“难道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商慕云看着地上的断刀,难过道:“我们的计划像这把刀一样,看似锋利,其实不堪一击。”

六、摘花指

衙门厅门高耸,外墙笔直坚硬,处处带着一股冰冷刚毅之气。商慕云来到门外,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却让他感到陌生。

衙门被围了个严严实实,晋王的家丁在衙门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还 有少数几个身着黑色官服的侍卫,从衣服可辨他们是两巡抚的侍卫。

衙门里响起鸣钟的声音,随后传来朱寿的声音:“恭迎巡抚周大人!”

周大人头戴黑色官帽,身穿宽大的官服,一身肃穆,走入衙门正厅中,扫视了衙门一圈后,问道:“衙门的捕头商慕云呢?”

朱寿道:“商慕云已经离开衙门好几日,不知去向。”

周大人眉头一皱:“身为衙门的捕头,怎能随便离开?”

朱寿道:“商大人为何擅离职守,去了何处,我实在不知。但是嫌犯朱慎思一直被我严密看管着,我们先审嫌犯?”

周大人点点头,朱寿喊道:“将嫌犯押上来!”

朱慎思被押上大厅,他手脚皆被镣铐锁着。周大人上下打量着朱慎思,道:“朱慎思,你本是王族,又身为衙门捕快,为何要知法犯法,杀害阮七?”

朱慎思道:“阮七不是我杀的!”

周大人:“为何你的刀上沾有阮七的血迹?”

朱慎思:“这我不能回答。”

周大人:“那谁能回答?”

朱慎思:“能替我回答的人,都已经被人谋害了。”

朱寿在一旁问道:“这也就是说案件死无对证了?”

朱慎思冷眼看着朱寿,道:“还 有一个人能替我证明。”

朱寿:“谁?”

朱慎思:“商慕云。”

“又是一个不见踪影的人。”朱寿向周大人道,“嫌犯明显在推脱罪责。”

“谁说我是个失踪的人?”衙门门口突然有声音传来。

随着这一声,四周一片安静下来,商慕云缓步走入大厅里,语气淡然地道:“朱慎思不是杀人凶手。”

朱寿:“朱慎思不是凶手,那谁人是凶手?”

商慕云向着周大人道:“阮七是悬梁自尽身亡的,朱慎思并不是凶手。一直以来,晋王朱寿诬陷了数位王,之后吞并这些王的领地和财富。这次朱寿又如法炮制,想陷害英王朱慎思。”

朱寿怒道:“商慕云,你这才是诬陷。你说我诬陷了数位王,证据呢?”

周大人亦道:“你可有证据?”

商慕云:“朱寿伪造证据、证人去诬陷他人,事后则杀人灭口,几乎不留下证据。但是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案子,作恶总会留下证据,我费尽千辛万苦,方才找到了七个证人,他们能证明朱寿曾经陷害了汝南王、宣王、越王、卫王、山王、庆安王、会籍王。”商慕云说完话,眼神如火焰一般明亮,冷冷盯着朱寿。

“不可能!”朱寿恶狠狠地说道。

周大人道:“商慕云,你是捕头,你该知道,如果你的证人诬陷晋王,那是要掉脑袋的。”

商慕云凛然道:“这些人就在门外,是不是人证,一审便知。”商慕云拍了拍手,七个人走了进来,这些人有老、有少、有妇孺。

商慕云向其中一个老者道:“吴大爷,你且开口说来。”

“是……”这老者刚刚要开口,突然一道银光从朱寿的身后暴起。阎一刀身形跃起,挥刀直冲而下,只见一把银色的弯刀,朝着老者破空袭来!

商慕云瞬间脚尖一点,飞天而起,将手中长刀往上一架,只听一声脆响,兵器相,登时劲气爆散,激得门窗猎猎作响。

商慕云借着反弹的力道一跃,挡在七个证人的身前。

周大人脸色一变,喝道:“朱寿,你为何指使手下刺杀人证,你居心何在?”

朱寿却纵声大笑:“我还 以为将所有人证都杀了个光,想不到还 是被你找出几个漏网之鱼。他们来得正好,就不用我费力去找他们了!”

周大人惊道:“你……果真是你陷害了七个王!”

朱寿向着商慕云冷冷道:“我很佩服你,我以为已经做得天衣无缝,还 是被你找出了破绽。但是你太不聪明,你难道不知道这衙门内外大多是我的人?”

周大人喝道:“朱寿,光天化日之下,你敢行凶?”

朱寿仰面大笑:“我从卑微中发迹,过去苦难的经历让我学会了一个道理——富贵险中求!”

在朱寿说话之时,有家丁进来禀报:“周大人带来的侍卫已经全数被我们控制。”

“好,关上大门!”朱寿又是哈哈大笑,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无法不得意。

阎一刀看着商慕云:“你自知不是我的对手,还 敢来送死?”

商慕云:“我敢来,因为我已经找到了打败你的办法。”

阎一刀:“什么办法?”

商慕云:“摘花指!”

“你不可能会武当派的摘花指!”阎一刀说话间手腕翻转,向着商慕云头部砍去。阎一刀一出刀就下杀手,毫不手软的杀手。

商慕云无处可退,他手握长刀,迎了上去。商慕云使出四两拨千斤的巧式,并不硬接阎一刀的刀锋,而是以妙的脚步和他周旋。两人你来我往,一时间大厅内寒光流转。

阎一刀冷冷嘲笑道:“你上次硬接一刀,长刀断了,这次变聪明了?”

商慕云不以为然:“上次刀断了,所以我换了把刀,也换了一种方法。”

阎一刀:“你以为这样便能躲过我的星变刀法?星变刀法变化莫测,你是躲不开的。”

阎一刀突然左手一张,千根银针如千点雨点向着商慕云洒去。

商慕云身体一偏,同时挥动长刀格挡,方才避过了银针阵,有一枚银针擦着商慕云的额头飞过,无比的惊险。

阎一刀趁机追上一刀,这一刀强劲无比,击向商慕云心脏——这是阎一刀算好之招,先得商慕云手忙脚乱,随后出重招,无处闪避的商慕云硬接这一刀。

商慕云已避无可避,但如果硬接,便会重蹈覆辙,刀毁人亡。

商慕云一咬牙,迎了上去,兵器相,发出啪一声响。商慕云的刀断裂为两半。但是这一挡,已经延迟了阎一刀的进攻,商慕云得以向后一跃。

跃开之后,商慕云望着断刀,一脸无奈。

阎一刀冷笑道:“第一波攻击你有刀阻挡,现在刀断了,我的第二波攻击你拿什么来挡?”

商慕云:“其实所谓的星变刀法,是一种刀和暗器的结合,你先用暗器进攻,得人手忙脚乱,然后你出重锋,让人不可阻挡。这便是为何武当派的摘花指能破解星变刀法,因为摘花指能接暗器,不会被得手忙脚乱。”

阎一刀语气遗憾地道:“可惜武当派的摘花指不外传,当今世上只有三个人会,所以我要杀人从未失手,从来没有人能从我的刀下活命。”

商慕云却道:“你犯了一个错。”

阎一刀:“什么错?’

商慕云:“当今世上并不止三个人会摘花指,我也会摘花指。”

阎一刀哈哈大笑,笑声中尽是嘲讽:“你一夜学会了摘花指?”

商慕云却严肃道:“正是。”

阎一刀又是哈哈大笑,在大笑声中,他运起全身之力催动左手,一道银光从他左手中爆开,向着商慕云击来。

商慕云身动、凌空,但是避不开所有的银针,只见一枚银针激射向他的胸脯。商慕云伸出手指,迎向银针,在空中轻轻一抓。

阎一刀依然在笑:“你这手势并不是摘花指,又怎么能接得住银针?”

商慕云却张开了手,手上是一枚银针,他竟然接住了。

阎一刀错愕地大惊:“你怎么能接得住银针?这不可能!”

商慕云的手炫耀地扬着:“那我让你再看一遍我的摘花指。”

商慕云右手扬了扬手指,阎一刀瞪大了眼睛去看商慕云的右手,此时商慕云的左手突然快速直进,周围的空气一震,商慕云左手握着雪亮的断刀,动作迅疾如闪电,一道银色的光瞬间没入阎一刀的胸脯里。

阎一刀愣愣地倒在地上,他眼神怨毒地看着商慕云:“你……”

商慕云:“我赢了!”

阎一刀:“那不是摘花指!”

“不错,因为我根本不会摘花指。”商慕云突然大吐一口鲜血,他捂着胸口,竟有黑血从他掌心处透出来。

阎一刀这才恍然大悟:“你根本没接住我射出的银针。你事先在手心处暗藏着一枚假的银针,在银针射入你身体的一瞬间,你扬起了手,展示手心里的假银针,令人看起来,像是你接住了银针。”

商慕云:“你明白得太迟了!”。

“一刀!”朱寿看着形势急变,冲着阎一刀大喊,但阎一刀已经没有回应,他再也不能回应。

朱寿一摸阎一刀冰冷的身体,冲着家丁喊道:“将商慕云拿下!”

家丁正欲围上来,大门突然被撞开,若冰带着大队侍卫冲了进来,侍卫不但人数众多,而且个个铠甲长戈,如同天兵一般,家丁均不敢再反抗,只能束手就擒。

若冰大声道:“朱寿,我们早知道你狡猾无比,所以我连夜上州府去搬救兵,搬来了一千兵马。”

周大人冷冷看了朱寿一眼,喝道:“将这作恶多端的朱寿拿下!”

侍卫一拥而上。“慢着!”朱寿突然喊道。

商慕云:“你已经无力回天,难道还 要作无谓的反抗?”

朱寿看着商慕云,脸上突然现出复杂的表情。朱寿喃喃道:“我明白了!”

商慕云:“你明白了什么?”

朱寿懊丧地道:“你会诓阎一刀,同样,你也会诓我。你找来的七个人证根本不是真的人证,我做的案子天衣无缝,又怎么会留下证据?”

商慕云点点头:“你的确很高明,行事又毒辣,你已将证据抹得干干净净,我找不出任何人证物证。他们的确都是假的,只是你做贼心虚,自乱阵脚,自己暴露了罪行。”

“你这滑头……”朱寿破口大骂。侍卫早已一拥而上,将朱寿押了下去。商慕云看向朱慎思,又看向若冰,三人露出会心的一笑。商慕云突然感觉全身真气一滞,他一声痛呼,整个身子一歪,跪倒在地板上。商慕云勉强要撑起身子,却呕出大口鲜血,身子在剧痛下瑟瑟颤抖,再也无法站起来。

若冰一把扶住商慕云:“你身中银针,感觉怎么样了?”

周大人亦过来扶起商慕云,惊讶地问道:“你带来的那七个人证只是在虚张声势?”商慕云用力地点点头。周大人道:“做假证是死罪,他们为什么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帮你?”

商慕云:“因为过去我帮他们洗刷冤屈,替他们伸张正义。他们都是平民,地位渺小,但是骨气并不渺小。当我受了冤屈,他们不惜命,自愿来帮忙。”

周大人感慨:“朱寿之所以上当,因为他不相信有那么多人甘冒危险,来做假证。他处心积虑,机关算尽,最终还 是输了,输给了卑微的平民。”

七、生死劫

商慕云从昏昏沉沉的梦中醒来,觉得眼前一片朦胧,但能感觉到有一只暖的小手正搭在自己的额头上。商慕云紧紧握住了暖的小手。

那只暖的小手亦紧紧扣住了商慕云的手。

商慕云问道:“郎中,我死了吗?”

“商大人,你差一点就死了,银针离你的心脏只在毫厘之间。”若冰翻开纱布,查看商慕云胸前的伤口。

商慕云起来轻轻活动筋骨,虽然伤口还 有疼痛,但已感觉无大碍。看着若冰关切的眼神,商慕云道:“不用担心,我年少时师父将我带入衙门,他常说我是个命大的人。”

若冰:“没有永远命大的人,答应我,下次不要再拿命冒险了!”

商慕云静静望着若冰清澈的眼睛:“我答应你。”

若冰轻轻一笑,道:“阎一刀一定死不瞑目,他竟死在一个谎言上。”

商慕云:“有的时候战胜对手只需要一个谎言,谁说谎言不是一种力量呢?”

“朱慎思呢?”商慕云这才注意到朱慎思不在。

若冰:“他在忙着他的事情。”

若冰拿出一个铁盒子:“这是当日被阎一刀抢走的铁盒子,昨天巡抚侍卫在晋王府邸找到的。”

商慕云细细察看铁盒子,但见盒子很是坚固,被暗锁从内锁上,显然朱寿还 不曾打开过盒子。

若冰好奇地道:“阮七这个奇怪的铁盒子,里面会有什么呢?”

商慕云一番把玩后,方才从底部找到一个微小的缝隙,商慕云用匕首插入缝隙中,这才打开了铁盒子。

盒子打开后,里面的景象却令商慕云二人大感意外。盒子里有一把锋利的短剑,五个钢珠、十几支袖箭和几味药材。

若冰道:“阮七一个穷困潦倒的老人,怎么会有这些物件?这更像是湖客的铁盒子,难道这是阮七捡来的?”

商慕云拿起药材闻了闻,又递给若冰。

若冰亦闻了闻,道:“这气味似乎曾经闻到过。”

商慕云:“你自然曾经闻到过,曾经我每天都在服这味药。”

若冰一时不明白:“这是什么药?”

“你跟我来!”商慕云带着若冰来到仵作房中,房里的木上摆着阮七的体。商慕云揭开白布,看看阮七的手掌,又看他的胳膊,最后商慕云脸色苍白,喟然一叹。

若冰:“怎么了?”

商慕云指着阮七的胳膊,若冰顺着所指看上去,只见阮七胳膊的血管中有一个黑点。

若冰惊道:“他……他又怎么会有这个黑点?”

商慕云起自己的衣袖,在他胳膊的血管上也有一个黑点,和阮七的黑点一模一样。

商慕云缓步走入朱慎思房中,朱慎思正在灯下收拾行囊,窗外送来一阵阵凉风,商慕云突然觉得天气有些凉了。

商慕云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要多带一些衣服。”

朱慎思抬头看着商慕云:“嗯?”

商慕云:“天气转凉了,京城会比南昌城更凉。”

朱慎思:“你知道了?”

商慕云点点头:“你剿除朱寿立下大功,要进京接受册封。”

商慕云又问道:“朝廷要将朱寿的领地全部册封给你?”

朱慎思不置可否:“这些都是传言,我上了京接了封书后才知道。”

商慕云从衣袋中拿出一个牛皮信封:“这个给你。”

朱慎思奇道:“什么东西?”

商慕云只是道:“你的!”

朱慎思拆开信封,只见里面包着一把短剑,短剑无比锋利,剑上刻着“英王”两个字。

朱慎思:“你在哪里找到的?”

商慕云:“我们在阮七家找到一个铁盒子,打开盒子后发现了这把短剑。”

朱慎思惊讶道:“这是我十多年前遗失的短剑,怎么会在阮七身上?”

商慕云:“这要问你?”

“问我?”朱慎思一脸不明白。

商慕云:“阮七一个穷困潦倒的孤寡老人,怎么会有短剑、钢珠、袖箭这些东西?他还 藏得非常小心。也许阮七根本不是一个普通人,孤寡老人只是他伪装出来的身份。既然阮七并非穷困潦倒,他当然也不会上吊身亡,他是被人杀害的。”

“被人杀害?”朱慎思道,“阮七可是留有遗书。”

商慕云:“遗书是伪造的,凶手勒死阮七之后,留了一封假遗书,伪造了阮七上吊自杀的假象。”

朱慎思:“是谁杀了他?”

商慕云:“是你!”

“我?”朱慎思惊道,“我怎么会杀阮七?”

商慕云:“我仔细看了阮七的手,发现这是一双练家子的手,阮七会武功。阮七胳臂的血管上有一个和我们一样的黑点,他也是当年金麟枝计划中的一员。由此可推断出,阮七是某位王的门客,而这位王正是金麟枝计划的幕后真凶,因为阮七是他的门客,所以得以加入金麟枝计划。”

朱慎思:“这位王不是晋王朱寿吗?”

商慕云:“我一直以为是晋王朱寿,但是打开铁盒子之后,里面的短剑、钢珠、袖箭上无一例外都留有‘英王’的小字,我这才明白我一直想错了。”

商慕云惆怅地一叹:“你才是阮七背后的王。”

“哈哈!”朱慎思一阵沉默之后,突然冷冷地一笑,目光中掩饰不住失望之情,“我吩咐阮七藏好这些的,想不到竟被你找到了!”

商慕云:“你为什么要陷害晋王朱寿?”

朱慎思冷冷道:“你是无所不知的白眉捕快,你何不推断推断,让我开开眼界。”

商慕云道:“因为你垂涎朱寿的封地,你想取而代之。”

朱慎思看着商慕云,道:“继续说。”

商慕云:“垂涎封地其实只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原因是,你要为金麟枝计划找一个替罪羊。”

朱慎思叹了口气,道:“果然不愧是白眉捕快,我心中一直有一个隐忧,我觉得早晚有一天,你会识破真相。想不到我的忧虑真的应验了!”

商慕云亦叹了口气,道:“这么长时间共处,我却一直没有看清你。”

朱慎思:“但是我知道我瞒不了你多久了,当你破了铸剑山庄的案件,你已经查到了段连亭,你很快便会追查到我头上来。所以我要找一个人来替我背黑锅。”

商慕云:“你是段连亭的主公,可是为何在铸剑山庄,他却不认识你?”

朱慎思:“我一直是书信联系、指挥他们,他们并不知道我真实的身份,长什么模样。”

朱慎思又道:“段连亭他们虽不知道我真实的身份,但是我知道你能从一些毫不起眼的线索找出真相。你一直有这个本事,我对此很了解。”

商慕云:“你要找一个人背黑锅,为何选中了晋王朱寿?”

朱慎思道:“没有人比朱寿更合适了,他为祸一方,靠诬陷其他的王发迹,他最容易让人生疑。我只是将疑点引到朱寿身上,你们便毫不犹豫怀疑是他了。”

商慕云:“你又放出风声,让朱寿知道我们在查他,引朱寿来追杀我们。这一切都是你挑拨的。”

朱慎思点点头:“正是!”

商慕云又问道:“还 有件事我不明白。”

朱慎思:“你说。”

商慕云:“阮七既然是你的门客,你为何要痛下杀手,杀了他?”

朱慎思一叹:“这要从当年的旧事说起。”

商慕云:“我洗耳恭听。”

朱慎思缓缓道:“我的家族祖辈本也是一个显赫的王,可惜到了我这一代,就只剩下了一个王号,没有封地,也无权无势。我发誓要重振门楣,当我得知西域有一种神奇的药,能强身健体,令武功进,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我向先皇建议,让军队服用这种药,以强我军力。但是朝廷担心,这些药来自西域,以前无人用过,不知道最终药效如何,于是朝廷决定找一批人试服这些药品,你们,我自己,甚至我的门客阮七,都服下了这药,我对这药的药效深信不疑。这个试服药的计划就叫做金麟枝,金麟枝——意味着服下药后能让一个普通人麻雀变凤凰,跃上金麟枝。”

朱慎思继续道:“然而事情并不如我所愿,我渐渐感觉到药中暗含一种毒素,暗中侵袭我的身体,我出现了中毒的迹象。此时先皇已经逝世,知道金麟枝计划的人越来越少,我让阮七隐居于城郊,伪装成一个穷困潦倒的老人,让他千万不要泄露机密。但是阮七亦中了药的毒,他的病情越来越重,他开始威胁我尽快拿解药来,不然便向你们揭发我的身份,我不得不勒死他。”

商慕云道:“你杀了阮七,又将他伪装成自杀的模样,随后你和我们一起去晋王的府邸赴宴,宴会后又带我们到阮七的小屋里,误导我们,让我们以为阮七是自杀的。此时,你又向我们提出了扳倒朱寿的计划。你这么做真是一箭双雕,既除掉了阮七,又能开始扳倒朱寿的计划。而扳倒朱寿,你既能为金麟枝计划找到了替罪羊,还 能接收朱寿的封地与财富。你早早便布下了一个庞大的局,在这个局中,我、若冰、朱寿、阮七、周大人,我们所有的人,都是你的棋子。”

商慕云突然无奈地苦笑。

朱慎思问道:“你笑什么?”

商慕云:“若冰曾经在无意中说,扮戏最好的人是你,你最会做戏。当时我便觉得这句话甚是奇怪,原来这不是一句戏言,而是一个真相。”

朱慎思却道:“如果没有你,永远没有人知道这真相。”

朱慎思说完长长叹了口气:“我一生都时运不济,我没有封地,有名无实。我不过是想光耀门楣,我很努力地去做,甚至不惜拿自己的身体冒险,但金麟枝计划却失败了。我努力地掩盖真相,但最终还 是被你找了出来。”

商慕云:“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久居在衙门,应该很明白这句话。”朱慎思道:“像朱寿这样的人,不择手段,陷害了数位无辜的王,吞并他们的封地,并且杀人灭口,他的罪责可谓罄竹难书。我除掉了朱寿,难道这不是一件好事吗?”商慕云却摇摇头,道:“你和朱寿一样,出身卑微,你将他拉下马,而后吞并他的封地,你不过在走和他一样的道路。你取代他后,不过是府邸变了个名称,里面依旧住着一个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的王。”

朱慎思的脸上全无表情:“这么说来,你依然不肯放过我?”

商慕云低头沉思:“你一直在玩一个生死游戏,要么荣华富贵地生,要么万劫不复地死,你为何不能试着去做一个平常人?”

朱慎思摇摇头,叹道:“如果你生在王族之家,你便会知道,这是多么难,根本无法做到。”商慕云长吐一口气,道:“我们曾经并肩战斗,一同出生入死,所以我不会抓捕你。”

朱慎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笑意很深。

此时房间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来得很快,似乎有大队人马已经包围了屋外。朱慎思大惊:“这是?”

商慕云淡淡道:“在来见你之前,我已经将真相告诉了周大人,我不会跟你对决,不会抓捕你,你犯下重罪,应该由周大人来抓捕你。”商慕云道:“你应该很清楚捕快的信条——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啊!”朱慎思仰天长啸,发出野兽一般的怒吼。

商慕云斜靠在衙门宽大的台阶上,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悠悠白云。有一只手搭在商慕云的肩膀上,这是一只暖的小手。“你会上京城吗?”商慕云转头看着若冰:“我为何要上京城?”

若冰:“周大人觉得你是栋梁之才,想向朝廷推荐你,到京城当捕头。”

商慕云:“我不会上京城,我会一直留在这里,当一名保境安民的捕快。”

若冰:“我亦跟周大人说你不会上京城,但周大人说调上了京城,将来定会飞黄腾达,高官厚禄,名利双收。”

商慕云却望着白云出神,很久之后才道:“我一直在想朱慎思的话。”

若冰:“什么话?”

商慕云:“朱慎思说生在王族之家,想当一个普通人是多么难,根本无法做到。朱慎思背负着光耀门楣的包袱,事事机关算尽,内心并不快乐。所以我想,能当一个普通人,岂不是件很快乐的事情。”

若冰蹙着弯弯的眉,眼神深深地看着商慕云。

商慕云问道:“你认为呢?”

若冰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和你在一起,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商慕云伸出手,拉着若冰的手,一双大手和一双小手紧紧扣在了一起。

“人活在世上,能做快乐的事情,又岂不是很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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