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之声

（一）

泪水积蓄的溪流之外，油菜花田延伸着青春。我恍惚般从现在，远眺着过去的金黄。鸟儿和天空在歌唱，我却只能为昨天的生命歌唱——大地苍茫，田野上怎会有我的白发生长？

我只能生长，我只能在您的生长之际生长。我只能，坐在时间的列车上，飞驰。车窗如幕，播送着一逝不回的片断：狗尾草、白桦树、斑驳的人影，以及岁月从我额头冲刷的沟壑。

（二）

如果可以选择，我出行的终点只能在天与地之间：草地、森林或者白雪覆盖的山巅；如果可以选择，我的要求会奢侈而完美：就让漫步云端的从容和俯视大地的微笑，凝结成我在天地间，最后一刻的表情……

而此时此刻，我却携着一路的疲惫和满眼的灼伤，从桃红柳绿春提前走进了雨季中的夏。

（三）

你肯定还记得，那牵着你的手穿过林间跟随溪流漫游的少年是谁。他是否告诉过你：他早就青春不再，他早就普通得和溪流中的小石子一样，静静地淌在你流动的记忆。

你肯定还记得：他的承诺是在夜的花香里，让你的享受内心的宁静；他的愿望是在夜的清梦里，还你一个长久的拥抱；他的欢乐是在夜的星光下，再为你轻歌一首深情的小夜曲。

（四）

那时，我只希望自己是一棵荒原里感一性一的树：每一条须根都试图触及向最远的江河；每一枝枝条都企望伸向最高的云层；每一丝叶脉都注满奔流的生命。我只希望自己日日面对的不止是一陽一光、和风、雨露，我还可以面对雷电、暴风以及每个夜的寂寞。

那时，我只希望自己是一棵荒原里理一性一的树：我在初生的嫩芽上守候着悬崖上火绒草的盛开；我在秋原的收获里守候着来年的春萌；我在冬雪飘落的节奏里守候着夏雨的舞步；我在这孤寂的夜里守候着生命的天籁之音——浴火重生的召唤。

（五）

我在那间昏暗而苦涩的渔夫小屋隔窗凝望：海鸟在深蓝的海洋背负炫目的一陽一光滑翔，那洁白的翅膀有细细的盐晶闪亮。

我的眼，同样闪亮在清凉的夜，那是黑色石堆上银色灯塔的微光。可那只海鸟却向着朦胧的北极星，不停息地飞去。难道它的翅膀上闪亮着的竟是——北极星的眼泪？

（六）

我的前世，是长江岸边赤一裸一的纤夫。烈日下，我用沉默的胸音呼喊着心底生活的号子。我厚茧的足抓着历史的坚一硬把自己推向明天；我伤痕累累的肩头牵捆着亲情和生存的绳；而我昏眩的目光却只是为着自己——能够远眺明天的安详。

我的前世，是长江岸边孤独的纤夫。我在黄昏夕一陽一里，拖动着自己居住的木船。我是木船，木船是我。我心甘情愿地拖动着自身的沉重和轻一盈。

我的前世，是长江岸边枕着一卵一石和星光却不能入睡的纤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