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张钱

时间把脉络轻轻改写，试管萃出的青葱色泽，在漫长的消耗里褪成苍白与灰蒙。岁月从未中断，只是在流逝的过程中悄无声息，直至被我们忘却。

“喂！快跟上来了！再不快点就要等下一班车了呢！”大哥向我们招着手，催促我们加快脚步。

“是！来了来了！”我拉着小弟的手快步向大哥跑去。

“慢死了，幸亏赶上了。”大哥说。

我们陆续走上了公车。在投钱的时候，我突然瞥见哥哥在塞一进钱的那一刻有些异常的紧张。没错，是异常的。挨着离我们最近的空位坐下后，我便忍不住向他寻问原因。

“哥，刚才投钱紧张什么，我们又不是贼。”

大哥这下被我问得更紧张了，他黑色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毕竟都是孩子，他的心思一下就被看穿了。我直视着他，说：“是不是投少了钱司机没发现？”

大哥连忙摆手，说：“不不是的。我投足了钱，但但是那只是半张五块的纸币。”

“什么！这怎么行，这不就等于没投吗！他要是收车时发现怎么办！”我一激动便提高了音量。

大哥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低声说：“等下坐回的时候，我投两倍的吧！虽然可能不是这个司机大叔，但也算是补回了。”

我点头答应。

天空调暗了它的脸，像是催促着我们赶快回家。远方行驶来的公车让我眼前一亮，在我们急匆匆走上车的同时，我们也抬头望见了上午的那位秃顶大叔，他正乐呵呵地迎接着每一位乘客。这种憨厚把我们计划已久的方案打乱了，以至于我们呆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视线转移到我们的身上后，憨劲儿越发显得强烈了，笑着说：“又是你们啊！上午没有零钱才放了五块钱吧？我还 愁着怎么处置多出来的钱呢！正好，这回你们就不用投钱了，上座吧！”

“哦，哦。”我们像得到指示的机器人，麻木的一步步走着，直到坐到椅子上，才想起还 钱的事，可现在，来不及了。已经白白坐了人家两趟车了。

“看来只能算了，那个大叔也只能自认倒霉了。”大哥无奈地对我说。

我盯着那投钱的铁箱子，仿佛我看见了那半张钱被许多硬币压着。它平铺着，时不时接住几个从上面坠下的硬币，“砰砰”的响，跟心脏跳动的声音一样。每响一下，就牵动我的心脏跳一下。它是在炫耀，它只有半边。它是想让人知道，它只有半边。

“吱嘎”，公车刹住时发出古怪的响声，我们陆续下了车。走时我还 不忘看一眼那个秃顶大叔傻乎乎的笑。这一次，他眯着笑没了眼，我想或许在他知道那半张钱之后就不这么笑了，而是愁。他太信任我们，还 好心的要把那所谓的“剩下的钱”还 给我们。那傻冒的笑足可以证明他没有半点矫一揉一做作。他在说明，他随时可以任人扒一开他的心看看，那流着炽一热的血的心脏就像剥壳的荔枝一样平一滑透彻的无半点杂质。而我们，却做了如此之事，这是否是老天所要的鲜明对比？

惭愧？惭愧。

时间像仓皇的飞鸟，在四季残余的日光中一闪而过。而在人生中所经历的种种却不能让人们所如愿的那样一闪而过，因为这些种种是想让我们在多年之后想起来有沉一沦的痛苦，也有苏醒的欢欣。